中世紀藝術家為了完整呈現聖經故事,通常會透過精心安排構圖,描繪各種宗教人物和象徵,但往往忽略真實外形和比例,空間深度更是毫不客氣完全丟一邊,以致於很多時候畫面看起來與現實有段差距。不合理的程度大概就是不管怎樣,都一定要認真說故事的那種任性。
然而,受到著重觀察自然、傳達真實的北方哥德風雕刻影響,為了詮釋聖經故事時更加感動人心,並發揮更多宗教啟示和教化力量,文藝復興繪畫發展於14世紀初期之時,由藝術天才喬托(Giotto di Bondone,c.1267-1337)因為再現透視法,開啟了新篇章。
從中世紀走到文藝復興,是一個遙遠漫長的過程,雖則有前輩喬托復興透視法,畫家們還是得經過長時間研究,最後才能掌握訣竅,直到15世紀初先是擺脫中世紀,再進而開創無論繪畫或雕刻,都達到巔峰造極的文藝復興盛世。
這件由來自克羅埃西亞,活躍於義大利的畫家喬吉奧・希亞沃內(Giorgio Schiavone,1436/7 - 1504)所作《聖母子登基》(The Virgin and Child Enthroned,c. 1456-61),就顯示了中世紀過渡到文藝復興的特徵與影響。
《聖母子登基》(The Virgin and Child Enthroned)
Giorgio Schiavone,c. 1456-61
Tempera on wood,91.5 x 35 cm
The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source:wiki,public domain
《聖母子登基》原來屬於一組使用蛋彩施作在木板上的祭壇畫,畫面裡,主角聖母和聖子安坐在雕有天使的大理石寶座上。畫家的用心在於,即使沒有小天使在天上飛來飛去,也要有幾隻做成浮雕聊表心意,你說是不是?
聖母穿著桃粉色衣服和墨綠色絲絨長袍,衣袍上頭都有精緻的金色滾邊,白色頭紗下,露出捲曲柔軟的金髮。而聖子那濃密的金髮和肥美的腿庫,都顯示了他營養有多好,欸,多麼嬌嫩可愛。
聖母兩側的寶座頂端各自有顆碩大石榴,石榴因為內含許多種子,在神話故事裡象徵豐饒的生育能力,在宗教圖像學中,又被引申為擁抱眾多信徒,在此即用來表示聖母子的追隨者眾多。至於他們頭上的蘋果和櫻桃,也都是代表聖母子的水果,而櫻桃和珊瑚因為色澤之故,都被視為鮮血,以及帶有耶穌為世人犧牲的涵義,這也是聖子頸間會戴著珊瑚項鍊的原因。
然後你注意到了嗎?聖子的胖胖腿還踩著一顆帶有粉紅色繩子的玻璃球,球面上反射出四個窗口。
拿這麼脆弱的玻璃球當小嬰兒的玩具真是太危險了,巴特,人家是聖子,所以不會調皮搗蛋摔破它之後再哇哇大哭。這顆玻璃球有可能是用來隱喻地球,類似成年基督在畫像裡,也常被畫成一手做出賜福手勢,另一手端著地球那樣。
上方那兩顆石榴底部葉片低垂在大理石寶座邊緣,跟著製造出陰影。寶座上半部往後退,下半部往前突出,一前一後便製造出空間深度。聖母的粉紅色衣襬在寶座底部形成層層皺褶,甚至能看出布料的半透明質地。聖母腳邊還有顆大蘋果,用來作為平衡構圖用,蘋果右側也畫出了陰影。從石榴葉片和蘋果陰影的位置,就能判斷光源來自左側。
希亞沃內在寶座底部還畫上了一張小紙條,這張刻意畫出摺痕的紙條上頭用拉丁文寫著〝希亞沃內的作品,斯夸喬內的學生〞,用來表明他出自義大利畫家法蘭切斯科・斯夸喬內(Francesco Squarcione,c. 1395 – after 1468)門下。出道後署名還不忘提及師父,這樣的弟子會不會太感人?紙條邊停著一隻蒼蠅,當然,蒼蠅也要有陰影。
看到這裡,可以知道希亞沃內很認真地發揮對宗教和圖像學的認識,設計人物形象和物件構圖,而且還非常用心透過光影作用和線性透視法則,創造三度空間立體感。
希亞沃內應該是個用功又念舊的好學生,才會把老師教給他的文藝興準則都好好給用上了。但要是仔細看,一定也會發現哪裡怪怪的。
像是聖子那隻朝向我們的腳掌和腳踝,描繪失準又失真,而聖母的纖纖玉手感覺柔若無骨得太過分,怎麼可能撐得起一隻這麼壯碩的嬰兒?然後嬰兒整體比例依舊修長了點,似乎具有成為十頭身名模的潛力,這些現實世界的不合理都是中世紀風格的特徵。
混搭中世紀與文藝復興形式,或許我們可以說,希亞沃內的《聖母子登基》表現出同時代畫家的共同課題,也讓我們一起步入那段從中世紀走向文藝復興的漫長旅程。
聖誕佳節,就以最應景的〝混搭風聖母子〞,祝福大家平安健康,心滿意足。
聖~誕~快~樂~
圖片來源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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