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藝術史上名氣最響亮的一隻兔子。
《野兔》（Young Hare ，德：Feldhase，1502）是德國藝術-阿爾布雷希特･杜勒（Albrecht Dürer，1471-1528）的作品。杜勒可以說是文藝復興時期的德國，或者是整個日耳曼地區最偉大的藝術家。
天賦優異才能卓絕，杜勒的作品橫跨繪畫、版畫、建築、數學、幾何和藝術理論…等眾多領域。若以文藝復興〝通才〞的標準看來，大約是南有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1452-1519），北則見杜勒那種盛況，兩位〝天才+全才〞之傑出，再難有人可超越。杜勒的出生年代比起達文西要晚了19年，說起來達文西算是藝壇前輩，因此又有人稱杜勒為〝北方的達文西〞。
《野兔》（Young Hare，德：Feldhase）
Albrecht Dürer，1502
Watercolour and bodycolour on paper，25.1 x 22.6 cm
Albertina，Vienna
圖片來源：wiki，public domain
儘管當時文藝復興在義大利已經高度發展，使得阿爾卑斯山以北的藝術家無比嚮往，杜勒也曾兩度特地南下義大利並長時間駐留，成為首位直接接觸文藝復興藝術的北方藝術家，他的風格自然受到影響，例如以數學法則出發的透視法、解剖學和威尼斯畫派的豐美色彩。
然而義大利文藝復興對於杜勒這位不世出的天才來說，都只是學習過程中的養分，他自己的創舉可多了。
例如這幅《野兔》，便是杜勒精心觀察自然得來的極致成果，被認為是「觀察性藝術」（observational art）的傑作。
若要說起動物描繪，達文西當然也畫動物，尤其是馬、貓和狗，不過僅被他做為觀察記錄、隨手素描或準備草稿之用。杜勒的《野兔》卻是幅獨立完整的作品。光是就觀念來看，杜勒已經無比創新。
杜勒的年代，即使經過宗教改革，宗教寓意仍是繪畫作品最主要的內容。單單描繪動物，若沒有加上宗教人物，或以寓言故事做為背景，許多畫家認為根本無法傳達自己的藝術理念與學識涵養，更無法得到金主青睞。因此要晚到17世紀，動物畫才發展成為一種流派。
然而早在16世紀初期，杜勒便開風氣之先，將動物、植物和自然景色視為值得關注、研究的主題。儘管跟達文西一樣著迷於觀察自然，杜勒則率先賦予這些被長年忽略的題材獨立空間，程度或許更甚達文西。
尤其因為哥倫布的地理大發現之後，許多新大陸物種藉由探險家帶回歐洲，更是引起人們注意。杜勒不同形式的作品：繪畫、素描、版畫和插畫等，都顯現出他對自然世界的好奇與探究心得。
《野兔》之細膩逼真，500年後的今天看來依舊讓人嘖嘖稱奇。這麼一個小小畫面，完全展現杜勒的個人風格：以科學方法觀察、記錄，再運用高超技巧結合詳盡細節而完美呈現。他的講究完美，簡直就是類似強迫症那樣絕對精準一絲不苟。
《野兔》裡的小兔子毛茸茸又肥嘟嘟，乖乖蹲坐在那，雖然看來靜止不動，卻充滿了機敏生氣，似乎一靠近牠便會隨時縱身跳躍鑽進草叢裡。
杜勒是在工作室畫下這隻兔子。他運用水彩和不透明水彩，先為兔子刷上淺棕底色，然後使用各種深淺色調和粗細筆觸逐漸堆疊成型，接著再添上許多細節，例如混雜毛流，還有讓人很想伸手戳一下的鬍鬚。
那些細微靈活的筆觸，精確詳實地勾勒出野兔的模樣。小兔子身上的毛流各有不同方向，斑駁毛色深淺不一，白色與棕色的細密線條增加了毛皮的柔軟度和厚實感。啊~要是冬天抱著牠取暖肯定很舒服。
畫面裡金色的光線從左側射入，形成右方陰影，這時候應該是早晨或是黃昏吧？才會有這麼柔和的映照效果。因此左側那些或捲或彎的白色細線也具有呈現閃爍光澤的作用，同時讓招牌大耳更加豐澤有立體感。
兔子身上的毛流方向不同，斑駁毛色深淺不一，白色與棕色的細密線條增加了毛皮的柔軟度和厚實感，也具有呈現閃爍光澤的作用。還有那些活靈活現添上白色線條所勾勒的鬍鬚真讓人很想伸手戳一下。
杜勒的描寫可以精細到甚麼程度？
雖然小兔子表情看來一副生無可戀貌卻很有喜感，但仔細看牠眼睛閃爍的光澤裡卻同時映照了周圍工作室的窗戶！
竟然可以在小兔子的眼睛上畫出周圍窗戶，除了要讚嘆杜勒的神乎其技，在那個年代有誰會這麼認真畫出一隻動物？！畢竟兔子本倫與崇高的宗教寓意和文藝復興強調的人文主義並無直接關聯啊！
關於為何杜勒能夠把一隻兔子描繪得如此詳盡傳神又逼真？一直以來廣大鄉民都有許多猜測。
有人說杜勒在野外認真關注過兔子，然後再找來標本跟著畫；也有人說他的工作室裡就養了一隻兔子，而不是照著標本描寫，因為標本的眼睛不會有窗戶的倒影，也無法如此光采有神。不過，杜勒向來善於以此種技法著墨眼神增添活力，若要據此判斷這是一隻活跳跳的兔子倒也不是那麼絕對。
總歸他一定是多方並仔細端詳研究過，才有辦法成就如此厲害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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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兔》並非靜物畫，杜勒的年代也尚未流行靜物畫，杜勒雖受義大利文藝復興藝術浸染，卻同時擺脫文藝復興的影響，開創出自己的道路。
他筆下的《野兔》就是一隻活生生的動物，並非動物屍體或標本，既沒有傳統圖像學裡兔子作為豐饒多產、愛情慾望的寓意，也沒有神話故事中愛神維納斯的屬性持物，更不用說當時繪畫作品少不了的宗教或警世涵義了。
即使17世紀靜物畫盛行後，許多靜物畫裡所描寫的兔子，總是還有各式隱喻，然而杜勒的《野兔》就是野兔，一隻誤闖畫室的小兔子而已。
如此單純又獨立，光從這點看來，杜勒的觀念便已經超前時代許多，具備了400多年之後，寫實主義和印象派眾人才敢掙脫傳統枷鎖的勇氣和力量。
或許也是因為如此，讓高度僅約25公分的《野兔》，成為藝術史上最受歡迎的作品之一，永恆且不朽，仿作與周邊商品更是族繁不及備載。無論是否熟悉藝術史或杜勒，都很難不為這隻小兔子所傾倒。
說到這裡，你能不折服於杜勒所創造的〝野兔奇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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