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明亮,微微曙光迤邐傾灑這一片深林,如此溫柔又調皮,倏地鑽進枝葉縫隙,染上層層樹幹,也跳上片片綠葉。一呼一吸之間,森林悄悄甦醒。
從這幅《晨曦森林》(Forest in the Morning Light,c.1855)可以看得出畫家以極為細膩又富有詩意的手法,捕捉晨曦輕落於林葉,微光穿梭於霧靄的晨間景色,如同唐人王摩詰筆下「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的空幽山景。隨著畫家描景和詩人寫意,我們彷彿也嗅到了霧氣未散,林木草本纏繞著潮濕土壤而成的氣息,這大概就是葡萄酒氣味裡的earthy一類之面貌…
《晨曦森林》(Forest in the Morning Light)
Asher Brown Durand,c.1855
oil on canvas,61.5 x 46.2 cm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Source :National Gallery of Art,public domain
能創造出如此細膩入裡的〝樹木肖像〞(tree portraits),自然不會是憑藉想像而來。創作者-阿什・布朗・杜蘭德(Asher Brown Durand,1796-1886)就是多次實地深入林野,運用近距離且堪稱科學的方式,觀察森林樣貌,從自然直接取材,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自然主義實踐者。但光是精確寫實沒啥意思,還得加上高明的光線和空氣處理手法,才能結合自然姿態、光線和氛圍,營造出浪漫又引人凝視,進而沉思的畫面。
《晨曦森林》的主角就是前景這棵樹,它以對角線斜倚的姿態,霸氣佔據了畫面中心。
茂密樹冠枝葉幾乎遮住天空,枝幹上的光影正好映襯伴生的苔癬;樹根處還有幾株小樹、苔癬和蕨類奮力向上,也想沾這一點光,好繼續茁壯成長。透過樹葉空隙,遠遠可以見到一座山頭,從這山到那山,對於植物們來說,雖是親近卻又如此不可及。
杜蘭德是從雕刻領域轉換至繪畫創作的美國畫家,以精細描繪山林石壑而聞名於世,為美國哈德遜河學派(Hudson River School)的領頭人物,影響力廣大深遠。他提倡戶外實地寫生,以求更加體現寫實精神,儘管曾經前往歐洲取經,卻不是一昧模仿複製。杜蘭德為了建立獨特風格,更主張美國畫家需著重在地主題,而非僅僅效仿歐洲傳統藝術。
大老之作,向來不凡。杜蘭德1849年的作品《相近的靈魂》(Kindred Spirits)曾在2005年美國蘇富比拍賣會,藉由〝密封投標〞(sealed-bid)方式,拍出〝據傳〞是3500萬美金的高價,創下美國畫家作品最高價紀錄。
《相近的靈魂》(Kindred Spirits)
Asher Brown Durand,c.1849
oil on canvas,117 x 92 cm
Crystal Bridges Museum of American Art
source:wiki,public domain
這麼大手筆交易的買主便是大零售商Wal-Mart繼承人Alice Walton。《相近的靈魂》從此離開紐約公共圖書館,來到位於阿肯色州,Alice Walton所成立的「水晶橋美國藝術美術館」(Crystal Bridges Museum of American Art)。
《相近的靈魂》是杜蘭德藉由理想化方式,描寫同為哈德遜河派大老的好友湯馬斯・柯爾(Thomas Cole,1801-1848)和詩人威廉・庫倫・布萊恩(William Cullen Bryant,1794-1878)在紐約州南端卡茲奇山(Catskill Mountains)瀑布前的身影。作品流露兩人對自然勝景與磅礡山野的熱愛,同時記錄19世紀美國藝壇和文壇之間的交流及共同理念。
從某個角度來說,《相近的靈魂》不僅是哈德遜河學派的傑作,也是時代的視覺見證。這麼重要的作品去向自然受到強烈關注。
儘管拍賣過程和結果不免引發爭議,例如公共圖書館就因為出賣《相近的靈魂》,被認為是放棄城市文化遺產而飽受紐約鄉親抗議與批評。然而杜蘭德筆下的山林景色始終悠遠沉靜,引人入勝,也幸好《相近的靈魂》始終還是留在美國本土。
再看一眼《晨曦森林》,你是否也感覺身處這片蓊鬱林木,幽幽植物氣息正繚繞鼻尖,踩過帶著濕氣和氣味的土壤、枯枝與乾葉時,還沙沙作響呢?
#19世紀森林浴
#滿滿芬多精
圖片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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