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0年夏季接近尾聲時,莫內(Claude Monet,1840-1926)開始在住家附近田野進行《乾草堆》(Les Meules or Stack of Wheat)系列主題。這時候他已經跟第二任伴侶愛麗絲(Alice Hoschedé,1844-1911),和兩人各自的孩子,總共8個小傢伙,一大家子居住在巴黎近郊吉維尼小鎮(Giverny)約有7年之久。
由於早前1886年時,莫內最重要的金主兼經紀人,巴黎畫商杜朗・呂耶(Paul Durand-Ruel,1831-1922)已經成功為他打開美國市場,從異鄉紅回故鄉,莫內終於不再是那位被貼上叛逆標籤,幾乎窮途末路的潦倒大叔,而是大量產出作品,銷售也相當出色的成功畫家。
口袋空空仰賴杜朗・呂耶接濟時,莫內照樣堅持生活品質,西裝要合身,飲食要講究,待到自己功成名就,更是享受生活得理直氣壯。從租賃轉為購入,再到擴建住所,莫內的吉維尼天堂逐漸成形,庭園中的每個角落,也成為他創作取材重要來源。但是只有這樣還不夠,莫內還是會走出自家院子,到更廣闊的外邊取景。
田野中的乾草堆通常高達15~20英尺,約為4.6~6.1公尺,是法國鄉間每年五月中之後常見的景象。乾草堆的用途多多,可做為牲口如馬、牛、羊作為冬季食糧,隨著時間推移分解之後,也能為土壤增添養分。
看似貌不起眼,但也正因如此,乾草堆簡潔形狀和質樸特質正好可以讓莫內用來傳達不同時段、季節交乘形成的光線和氛圍之中,瞬息萬變的色彩、流動的微光和複雜的紋理。
以這個創作概念看來,只畫一幅當然無法如實呈現,何況莫內的乾草堆系列從1890夏末進行到1891年2月隆冬結束之前,所以他足足畫下25幅乾草堆。
這也是他首度開始描繪同一主題在不同時段和季節之中,光線與空氣的差異,之後他會再陸續運用類似手法創作其他系列,例如白楊樹(poplars)、魯昂大教堂(Rouen Cathedral),以及吉維尼的花園景色…等等。
由於大自然太難捉摸,尤其是秋冬之際,晴雨不定,雨雪夾雜,幽微暗光遊走其中,瞬間可能消逝無蹤,為了努力傳達親眼所見,莫內通常凌晨三點便起床工作,吃過培根和香腸之後,架起他堆滿畫具的工作小推車,摸黑前行至乾草堆所在田野,一次擺上好幾個畫架,左右開弓前後來回,同時作業。
大約是單張張畫布描繪類似光線效果那般,每天進行一個階段,待到大至定稿後,再回到畫室做最後調整,務求整體畫面的和諧性。透過現代技術分析顯示,柔和朦朧的畫面效果背後,是層層疊上的顏料和不斷修改的痕跡,莫內多次調整角度和構圖,都顯示他努力求完美,為這個系列之作取得無懈可惜的一致性。
1891年5月,莫內終於交出漂亮的成績單。他在杜朗・呂耶巴黎畫廊展出其中15 件作品。
這些不同於時下工業革命成果主題的乾草堆,一夕之間迎來普遍讚譽,也創造銷售佳績,不但標示他走向職業生涯顛峰,更是法國藝術史上的重要突破。甚至因為畫賣得太好,使得他有能力闢建吉維尼家園的睡蓮池,種下不同品種的珍貴睡蓮,請來數位專人照料,開心發展他的園藝副業(最好是)。
如今《乾草堆》們散落各處,以「芝加哥藝術學院」(Art Institute of Chicago)擁有6件收藏,數量高居世界第一。
這天應該是個大晴天,暖暖橘紅夕陽輝映,為草堆和地面的積雪也染上如夢似幻的粉色光芒。
與橘粉色呈現對比效果的深淺藍色筆觸交雜,表現出白雪質地和厚度。
《乾草堆,日落時分雪景效果》(Stacks of Wheat,Sunset, Snow Effect)
Claude Monet,1890/91
Oil on canvas,65.3 × 100.4 cm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source: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天色陰鬱清冷,遠方成排枯瘦枝椏,褐色調乾草堆也顯得寂寥沉重。白色、粉色、灰色、褐色和藍色短筆觸堆疊出雪景,偶爾幾筆綠色大約是冬季奮力掙扎的小草。
這種(鬼)天氣還要在外作畫一整天,想必用來烤手避免凍僵的小火爐肯定很需要,加上一堆畫架、顏料和畫具,難怪莫內得使用推車運送。
結論:火爐在人在,火爐亡人亡。
《乾草堆》(Stacks of Wheat)
Claude Monet,1890/91
Oil on canvas,65.8 × 92.3 cm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source:Art Institute of Chicag
高緯度的陰冷冬天,太陽即使高懸天際,光線巔巔巍巍,只能勉力傳達熱度。
濃烈棕色調夾雜黃色、粉色、藍色和粉色筆觸,表現乾草堆的肌理。雪地上只有淡淡掃上一抹橘赭色,看得出積雪有些厚度,後方村舍與山頭已經隱沒於暗影中。
《乾草堆,陰天的雪景效果》(Stacks of Wheat,Snow Effect, Overcast Day)
Claude Monet,1890/91
Oil on canvas,65.3 × 100.4 cm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source: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我們很難想像在那些無數寒冷逼人,黑暗寂靜的冬夜,莫內踽踽前進,邁向田野準備工作時,腦海裡盤旋著哪些想法?關於創作的所有大小事,應該最常占據他心思,或許偶爾再來上幾句〝TMD冷使了〞這種老百姓心聲?
然而工作狂如他,更有可能在1890年歲末那天,全家為了配合他的作息,早早享用過餐一頓豐盛晚餐,以及他最鍾愛的凱歌香檳之後,壓根等不及跨年倒數,就上床沉沉睡去,為1891年頭一天的工作養精蓄銳了。
2023首日,希望我們的生活都能如莫內筆下那些明麗繁複的色調和筆觸,精彩可期,好事不斷。然後想想人家在雪地裡工作好幾個月,我們還能躲在被窩裡悠哉滑手機,也是一種幸福吼?(可以醬樣比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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