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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子應該是許多人小時候上音樂課的共同回憶吧?相較於其他樂器,直笛價位親切、操作較易上手又便於收納,無論有沒有音樂基礎,只要稍加練習,吹奏起來似乎都能有模有樣。當然在家練習時逼瘋鄰居的惱人噪音不算在內。
不過笛子到底是哪時後開始出現在人類文化中?時間可能比你我想像都來得早。
從2008年在德國烏爾姆(Ulm)霍赫勒・菲爾斯(Hohle Fels)挖掘出土,使用兀鷲空心骨頭所製成,具有5個指孔,長約22公分的骨笛看來,至少35000年前,舊石器時代的人類就已經發展出製笛技術,吹奏出樂音。除了鳥類骨頭,象牙也被遠古人類拿來加工成長笛。
然後,你可能會好奇,還在茹毛飲血的古人吹笛子能聽嗎?德國古樂專家西貝格(Friedrich Seeberger)為了探索古代版象牙長笛的結構特點,特地使用木頭復刻一把長笛,實測之後竟然發現,唷,古代版長笛音色表現並不輸給現代版耶~
到了後來,笛子更是玩出許多新花樣,就像這把年代約為18世紀末期的橫笛,既非木製品,也不是誰的骨頭,而是採用陶瓷製成。
《降D大調橫笛》(Transverse Flute in D-flat)
1760–90,South Germany or Saxony, Germany
Hard-paste porcelain, gold-plated brass
3.5 × 62.5 × 3.2 cm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source:The Met,public domain
能夠成就出一把瓷笛,花費的工夫可講究了。
相較於木材或獸骨的穩定性,濕潤陶土經過入窯高溫燒製後,因為乾燥脫水,會導致體積至少縮小1/3,因此在捏土塑形時需要考量相關因素,製作較大的模型,以確保出窯後,瓷笛上各孔洞的尺寸和彼此間距都能精準無誤;何況木笛可以透過鑽孔進行微調,然而瓷笛一但燒製成形,便無力可回天,不僅操作難度高,失敗率也極高。由於實在難養難照顧,陶瓷長笛和陶瓷鐘琴都相當稀少,唯獨陶笛產量較多比較常見。
這把瓷製橫笛不但難得,光是看上頭典雅秀麗的花草裝飾,再加上由鍍金黃銅製成的金屬配件,都知道不會是出現在尋常人家的玩意,而且擺譜效果大於實際功用。果真,瓷笛就是權貴才玩得起的玩具,就連英國王室也收藏了瓷笛。
《降D大調橫笛》(Transverse Flute in D-flat)
1760–90,South Germany or Saxony, Germany
Hard-paste porcelain, gold-plated brass
3.5 × 62.5 × 3.2 cm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source:The Met,public domain
歐洲人對於陶瓷樂器的製作熱情,開啟於1708年,由年僅26歲的德國煉金師博特格(Johann Friedrich Böttger,1682-1719)掌握瓷器製作秘方之後。在此之前數百年,想要擁有「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的瓷器逸品,只能從遙遠的東方國家購得,等到好不容易歐洲人終於得以產出瓷器時,當然是努力發揮實驗精神,探索各種類型和應用的可能啊~
而博特格之所以能在歐洲瓷器史上佔據開山祖師爺的地位,很大一部分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運氣好。
跟許多行走江湖的煉金術士一樣,博特格原本也是靠著一張嘴號稱可把賤金屬變成黃金,以及一些化學知識打響知名度,而且大概是行銷做得好,廣告打得大,以及資質頗為出眾,19歲那年,就驚動求金若渴的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威廉一世(Friedrich Wilhelm I,1688-1740)出手抓人,好納為己用。
一聽到威廉一世前來逮人,博特格雖然立馬開溜到薩克森尼(Saxony),想不到狀況卻沒好到那裡去,這回反而落入瓷器狂粉:波蘭國王兼薩克森選帝侯奧古斯都二世(August II Fryderyk Moncny,1670-1733)手裡。
儘管當時瓷器已經風靡了整個歐洲上流社會約200年之久,但要像奧古斯都二世那樣瘋狂熱愛瓷器的王公貴族好像並不多。那任性又瘋魔的程度是,即使傾家蕩產,欠上一屁股債務,財務大臣也常常為了國庫虧空急得跳腳,奧古斯都二世卻還是硬要收藏大量中國和日本瓷器,並且不計成本投入研究,堅持找出製瓷祕方。怎麼買都覺得不夠,當然要自己做隨便做才開心啊~
關於奧古斯都二世對於瓷器的任性執著,還有另一個誇張的例子。
他老人家在1715年或1717年時,曾經大手一揮,便豪氣地以600個薩克森尼龍騎士組成的軍團,從死對頭腓特烈・威廉一世那裡換來151件康熙年間製作的青花瓷。這組見證封建時代人權低落的青花瓷也被稱為「龍騎兵瓶組」,如今被存放在德國德勒斯登茨溫格宮(Zwinger)博物館。
本來窮到快被鬼抓走的敗家子奧古斯都二世,意外撿到號稱點鐵成金(?)的博特格,肯定要好好使用不能放過。國王大人本來打算軟禁博特格,讓他閉門造車產出6000萬金幣,好好充實空虛很久的國庫,但想也知道後來任務並未成功;只是就這麼放人實在太可惜,既然抓到了總是要〝人盡其用〞,於是博特格繼續被關在德勒斯登一座城堡裡,被要求孵出〝白金〞,也就是瓷器。
禁閉在城堡如此這般日也操夜也操,從流浪煉金士變成哀怨的造鍋匠大約6年後,竟然真的被博特格找出瓷器配方,雖然最初只是一種介於陶與瓷之間,類似宜興紫砂壺的炻器。有了配方,加上薩克森尼當地發現高嶺土層,條件俱備,歐洲瓷器就此誕生,沒多久,博特格於1709年3月終於開發出半透明白瓷,世界瓷器史進入嶄新的另一頁。
還有,跟博特格一起埋頭研究製瓷方法多年的科學家契恩豪斯(Ehrenfried Walther von Tschirnhaus,1651-1708)偏偏在瓷器成果發表會(?)盛大舉行之前突然一命嗚呼,使得博特格得以獨攬功勞。然後,奧古斯都二世最引以為傲的麥森瓷廠跟著大張旗鼓,火速成立,博特格自然順理成章理直氣壯成為麥森瓷廠的首位頭頭了。
《降D大調橫笛》(Transverse Flute in D-flat)
1760–90,South Germany or Saxony, Germany
Hard-paste porcelain, gold-plated brass
3.5 × 62.5 × 3.2 cm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source:The Met,public domain
為了壟斷市場獲取最大利益,奧古斯都二世和麥森瓷廠當然想要嚴格掌握製瓷祕方,然而利之所趨,不出幾年,麥森瓷廠的多位瓷工逃脫,流散四處領取豐厚賞金,製瓷機密跟著外流,歐洲各地隨之陸續成立瓷廠,王公貴族們無不以設立瓷廠作為展示身分和權勢的必要手段。至此,歐洲瓷器開始走出自己的新年代,東方瓷器光環逐漸黯淡,權貴們拿來炫耀身家用的瓷器樣式也會有所改變。
生產來源增加,產品項目自然越來越多樣,也因此,瓷笛才會在這股求新求變的風氣下翩然誕生。
巧合的是,這把瓷笛的製作地點正位於歐洲瓷器起源地-薩克森尼,於是我們也能想像它曾在搖曳燭火和璀璨水晶燈映照下的華美宮廷,發出動人樂音,攫取眾人視線的神氣模樣。
並非只有著名大昨才有故事可以挖,從精緻的擺譜用瓷笛窺見歐洲瓷器的淵源,也是逛博物館的重要樂趣,你覺得咧?
圖片來源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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