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姆的小姪女
女孩留著齊瀏海短髮,栗棕髮色將臉頰襯托得白皙嬌嫩,頰上紅暈是專屬於孩童的純潔天真。她穿著19世紀末奧地利時興的白色高領服裝。儘管只是側臉肖像,然而光是從精緻的筆觸和效果,便能知道這個才6歲大的女孩應該是被驕寵著長大,吃穿有度生活無憂。
何況小小年紀就能擁有自己的肖像畫,絕非一般百姓日常可得。
其實女孩一出生沒多久,父親即染病去世,幸虧母家擁有一定財力和地位,還有伯父擔任法定監護人全責照應,使得她能夠安逸成長。女孩名為海倫・克林姆(Helene Klimt-Donner,1892-1980),她的「好伯父」正是奧地利代表性畫家克林姆(Gustav Klim,1862-1918)。
這件《海倫・克林姆肖像畫》(Portrait of Helene Klimt,1898)也是克林姆為海倫所繪製。這類家人肖像作品並非外界委託,故而不需滿足金主要求,可以說是克林姆的自發性創作,也更能觀察到他當時風格,以及所欲從事的繪畫實驗。
《海倫・克林姆肖像畫》(Portrait of Helene Klimt)
Gustav Klim,1898
oil on cardboard,60 x 40 cm
Kunstmuseum Bern
source:wiki,public domain
抗爭創新「維也納分離派」
在創作《海倫・克林姆肖像畫》的前一年,克林姆剛率領年輕藝術家創立「維也納分離派」(Vienna Secession)。
身具旺盛創作能量,克林姆滿足金主要求的同時,還行有餘力組織同業團體宣揚創作理念。雖然要等到1901年,因為維也納大學委託案《醫學》(Medicine)被認為尺度過於大膽裸露遭致強烈批評,才使得克林姆一氣之下翻桌走人,就此不再承接公家委託案,完全轉向上層階級金主的懷抱。
「維也納分離派」一開始雖成員有限,後續卻影響逐漸發酵,儼然成為維也納藝壇一方之霸。
「維也納分離派」反對古典學院理論,主張以創新形式結合生活。既然與生活相關,自然將藝術美感廣泛應用在繪畫、設計、建築、家具等範疇,連帶創作種類不僅限於繪畫,而是朝向多方發展,也因此,分離派委託案非常多元,幾乎每位藝術家都是跨界高手。
此時克林姆已經逐漸擺脫貧困出身,應接不暇的委託案讓他有能力照應全家上下,包含弟弟恩斯特(Ernst Klimt,1864-1892)所遺留下來的孤女海倫。想當年兄弟倆曾經合組工作室,一同完成許多案子,包含新城堡劇院(new Burgtheater)和藝術史博物館(Kunsthistorisches Museum)等處壁畫,保存至今。
恩斯特英年驟逝,對重視家人情感的巨蟹宅宅克林姆來說,除了痛失重要事業夥伴,肯定更加不捨手足之情,於是義無反顧責無旁貸,一肩承擔起照料恩斯特遺孀和小姪女的責任。
從《海倫・克林姆肖像畫》可以看出此時克林姆尚未建立最著名的裝飾性風格,也沒有在畫作裡使用耀眼金箔和銀箔,而是受到美國畫家惠斯勒(James McNeill Whistler,1834-1903)創新手法的微妙影響。此般效果,在克林姆為維也納名媛所製作的肖像畫也明顯可見。
為藝術而藝術
傲嬌任性如惠斯勒,是19世紀最前衛的「唯美主義」先驅,向來只想「為藝術而藝術」(art for art's sake),著重於形式和色彩,才不管古典學院所追求的敘事性或道德寓意。出生於美國,活躍於歐洲,惠斯勒這般恣意追求純粹美感,遇上已經習慣宗教、道德和歷史內容的觀眾,自然引來不滿與驚嚇。
《白色交響曲第一號:白衣女孩》(Symphony in White, No. 1: The White Girl,1861-1863, 1872)完整傳達惠斯勒滿身才華和反骨叛逆。
畫中穿著白色服裝,眼神茫然的女子,是惠斯勒的情人喬安娜·希弗南(Joanna Hiffernan,1843-1886)。儘管來自愛爾蘭的希弗南面貌姣好,一頭紅髮性感魅惑,同時兩人正打得火熱,然而惠斯勒並不打算精確呈現她的樣貌。
反倒在非常有限的色調範圍之中,透過各種筆觸創造有趣的空間和形式關係。受到日本浮世繪版畫影響,惠斯勒刻意採用扁平化與抽象化手法,以純粹審美取向創造戲劇效果。
(Symphony in White, No. 1: The White Girl)
James Abbott McNeill Whistler,1861-1863, 1872
oil on canvas,213 x 107.9 cm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source:National Gallery of Art,public domain
同是天涯落選人
也是因為過於創新前衛,導致1863年惠斯勒提交《白色交響曲第一號:白衣女孩》至巴黎沙龍展時,被古板僵化的評審團給狠狠拒絕了。
那一年,被官方沙龍掃地出門的畫家還包含後來的印象派精神領袖馬奈(Édouard Manet,1832-1883)、印象派老爹畢沙羅等人。由於落選苦主太多,皇帝拿破崙三世為了挽回民心塑造形象,才會在同一年舉辦「落選者沙龍」(Salon des Refusés),為現代藝術開啟重要起始。
掰惹委,寫實主義掌門人庫爾貝(Gustave Courbet,1819-1877)同樣也被拒於1863年沙龍展之外。然後,希弗南跟惠斯勒分手之後,又成為庫爾貝的麻豆兼情人。
影響力非同小可
即使惠斯勒的作品遭到觀眾無情訕笑,卻贏來許多藝術家和評論家認可,甚至藝術史學者保羅・曼茲(Paul Manz,1821-1895)也指出畫面里所隱含的音樂相關性。
若是以年代而言,此時日本文化剛進入歐洲不到10年,惠斯勒已經大膽運用東方元素,果然走得非常前面,他的影響力不只侷限於畫壇,也擴及整個藝文圈。後輩如克林姆滿身才氣又桀驁不馴,想必在建立自我風格的路上難免有所借鑒,持續摸索。
克林姆的白色名媛們
《賽雷娜・普利策・勒德勒》(Serena Pulitzer Lederer,1899)是克林姆受到工業大亨奧古斯特・勒德勒(August Lederer)委託,為妻子賽雷娜所製作的肖像。
賽雷娜時髦美麗,是維也納上流社教圈的明星人物,克林姆向來愛女人也喜歡畫女人,相較於兩年後那群維也納大學頑固守舊的糟老頭,面對這麼高貴迷人的女士,加上豐厚酬金,想來是令他非常愉快的一件委託案。
賽蕾娜挽起黑髮,身穿白衣,紗質長袖的半透明質地、胸口蕾絲和柔軟飄逸的衣料,都形成若隱若現虛實交錯的迷離效果,恍若一道白色幻影,朦朧又動人。這幅畫作於1901年在分離派第10次展覽展出,並且受到好評,金主夫妻也非常滿意,順勢成為克林姆重要金主,收藏他許多畫作。
《賽雷娜・普利策・勒德勒》(Serena Pulitzer Lederer)
Gustav Klim,1899
oil on canvas,190.8 x 85.4 cm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source:The Met,public domain
《賀敏・加利亞肖像》(Portrait of Hermine Gallia,1904)中,克林姆也以白色並帶有透明感衣裙呈現主角身影。
那飄逸感十足的效果,例如衣袖和裙襬,都使得賀敏・加利亞本人似乎懸浮於半空中。此番形象再度使人聯想到惠斯勒,然而整體人物輪廓又與浮世繪裡的藝妓形象相呼應,畢竟克林姆也是日本文化的忠實粉絲。
賀敏・加利亞表情疏離,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都添加了整體夢幻氛圍。底部地面的幾何圖樣預示克林姆日益增長的裝飾興趣。
《賀敏・加利亞肖像》(Portrait of Hermine Gallia)
Gustav Klim,1904
oil on canvas,170.5 × 96.5 cm
National Gallery
source:wiki,public domain
過去也很美
接下來,克林姆的肖像畫背景將會出現越來越多的幾何圖形,裝飾效果也更加明顯,然後以《愛黛兒肖像一號》(Portrait of Adele Bloch-Bauer I,1907)和《吻》(The Kiss,1907-1908)成就他的黃金時期絕世之作。
雖然創作之初曾經有惠斯勒的影子,甚至被好事者評為「第二個惠斯勒」,克林姆卻持續進化,不斷求好,博得金主肯定,同時為自己開拓事業巔峰。難怪當時維也納的貴婦們爭相委託克林姆製作肖像畫,若是家裡舉辦宴會,正好炫耀自己在克林姆筆下如何嬌美時尚又與眾不同。
每個人都有過去。克林姆的過去照樣美不勝收。
#2023春季講座預備備
#名畫裡的情仇
關於更多藝術故事,請見新書
🎊 《東西縱橫記藝—名畫真的很有事!》
電子書上架平台 :
Google Play Books、Apple iBook Store、UDN讀書吧、凌網Hyread、樂天kobo、博客來電子書店、Book&Walker、群傳媒Readmoo、湛天Pubu、台哥大myBook、Amazon Kindle
圖片來源:網路
《Copyright © 2023東西縱橫記藝JunieWang版權所有,禁止擅自節錄,若需分享請完整轉貼並註明來源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