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自中世紀時,吊襪帶已經是不分男女,用來固定長襪的衣著配件。發展至18世紀,吊襪帶有各種材質、顏色和花樣,正好成為最耽溺於享樂和調情的洛可可文化裡,不可或缺的求愛配件。
由於吊襪帶位於女子裙內膝蓋上方大腿處,位置相當隱私,當然引人遐想,是以男子為女子將鬆脫吊襪帶重新繫好的曖昧舉動,也成為18世紀法國情色繪畫和文學常見橋段。
話雖如此,該有的教養還是不能落下,即使心儀對方許久,心中再小鹿亂撞萬馬奔騰,恨不得立即撲上去,然而遇上這種帶有強烈暗示的舉動,女子還是得堅決說不以表矜持。於是彼此之間便會展開一場拉鋸意思意思一下。
18世紀法國畫家讓・法蘭索瓦・德・特洛伊(Jean François de Troy,1679-1752)之作《吊襪帶》(The Garter,1724),正是描繪這般場景。
《吊襪帶》(The Garter,1724)
Jean François de Troy,1724
oil on canvas,64.8 × 53.7 cm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source:The Met,public domain
《吊襪帶》裡,男子穿著講究灰色外袍,無論口袋、手肘和鈕扣都由珍珠裝飾,袖口露出蕾絲襯衣,甚至配戴一把寶劍,再加上由法王路易十四(Louis XIV,1638-1715)帶起風潮的時髦紅色鞋跟,這些精心裝扮都表明他的地位非比一般。被丟棄在地上的那頂帽子顯示他有多麼猴急,同時暗示這是一個私人空間。
面對男子的強烈攻勢,女子一手檔在他的胸前表示拒絕,然而同時卻拉起裙擺,露出小腿與前包後空的穆勒高跟鞋。
此刻,她大概陷於天人交戰,理智和情慾兩方奮力拉扯。若是以露腿的親暱動作看來,她應該沒有打算要給對方巴下去,而且也不會矜持太久。注意看,襪套上有精緻繡樣,而青綠色吊襪帶與鞋、衣服上的條紋,甚至地板都是彼此呼應。
一旁桌上的裸體維納斯雕像已經透露了愛情的訊息,擺在桌緣的那本書,大概也是本18世紀版本「羅曼史小說」。推敲起來,應該是女子正被故事裡的「霸總」撩撥得心緒翻騰時,正好男子闖入,以至於書被丟在桌上,然後就上演了這一幕有點害羞的情景。
此時仍是18世紀前初期,法國女子時興呈現柔軟捲度或波浪,並且貼近頭皮的髮式,然後多數人還會撒上白色粉末將頭髮染色,才夠時尚。至於高大又顯眼,搭乘馬車時還要伸長脖子,把頭放在車窗外,甚至超過一公尺高度的帆船造型誇張髮式,得到18世紀後期才會開始流行。
洛可可時期的居家擺飾也是重點。書櫃上的時鐘類似當代最傑出的家具製造商布勒(André Charles Boulle,1642-1742)所生產的最新款式。時鐘底部裝飾著農業之神薩圖恩(Saturn),上方則是小邱比特搶走了薩圖恩的鐮刀。
你看,愛情再度獲得勝利。
特洛伊身為法王路易十五(Louis XV,1710-1774)愛用畫家,發明「流行風格繪畫」(tableaux de mode),正好呈現出路易十五治下,歡樂縱逸的享樂氛圍。
例如史上第一幅描繪香檳的畫作《生蠔午宴》(The Oyster Luncheon,1735)正是出自特洛伊之手。另外,《愛情宣言》(The Declaration of Love)也名列特洛伊代表作。
如《吊襪帶》和《愛情宣言》這類「流行風格繪畫」,皆是摒棄宗教和神話等古典主題,而把重點轉向呈現於描寫最新潮的室內裝飾、服裝和社會風俗。
《愛情宣言》(The Declaration of Love)
Jean François de Troy,1724
oil on canvas,65.1 x 53.3 cm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source:The Met,public domain
《愛情宣言》同是描述一對看似隨意,實則精心打扮的愛侶。
女子慵懶地側靠在沙發一側刺繡抱枕上,端出姿態傾聽男方告白。男子穿著紅色絲絨外袍,左手撫住胸口表述心意,右手則握住女子纖纖玉手,看來他可能正在對女方發誓「一輩子只愛妳」(騙誰)。
特洛伊在傳達情節的同時也沒忘記要營造服裝細節,那些蕾絲和緞帶滾邊,以及絲綢與絲絨等不同質感,都一一在他筆下精采呈現。
因為是「流行風格繪畫」,所以神話主題常見的愛神維納斯和戰神馬爾斯在《愛情宣言》淪落為牆面裝飾,同時隱喻畫作題旨。那隻踮起後腳的小狗,把前腳趴在仕女裙襬上,尾巴肯定搖個不停,看動作就知道牠非常興奮急切,也暗示那兩隻交握的雙手暗藏多少澎湃激情。
同樣要看家具。在1720年代,畫框、椅子扶手和沙發上的細微曲線造型非常流行,特洛伊也詳細表現出這項特點。
《吊襪帶》和《愛情宣言》都創作於1724年,推算起來,還要再過21年,路易十五才會與未來的「首席情婦」龐巴杜夫人(Madame de Pompadour,1721-1764)在化裝舞會上相遇。
兩人聯手所推動的洛可可風潮屆時將席捲凡爾賽宮,無論繪畫、雕刻、瓷器或家具等工藝,都為法式品味的塑造與流傳推波助瀾,書寫藝術史不可抹滅的一章。
結論,愛情真的很重要。光看路易十五和龐巴杜夫人的愛情影響力如何席捲凡爾賽與歐洲其他宮廷就知道。
不過我們老百姓還是很想知道,吊襪帶到底綁好了沒?(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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