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婚禮
如同現代某些名人必須舉辦豪奢婚禮引來眾人矚目,文藝復興時期權貴家族的婚禮也是展示財富和權力的重要場合,婚禮中各種可以用來炫富的細節絲毫不能馬虎,其中大型粧奩,又稱卡索(Cassone)或卡索尼(Cassoni,Cassone複數詞)就是趾高氣昂招搖過市的重要配備。
卡索(Cassone)意指大箱子,盛行於14到16世紀義大利地區,外層面板通常帶有繁複裝飾如浮雕、彩繪、鑲嵌或鍍金圖樣等,有時畫面也會包含敘事設計,例如古典歷史、聖經情節、神話故事或當代事件。
那些複雜內容和豐富細節除了強調金主的學識涵養與文化程度,基本上通常與英雄主義或愛情氛圍有關,以符合新婚燕爾之際的旖旎色彩。
另外像是貴族家庭用來展示家族結盟或政治實力所舉辦的馬術競賽,偶爾也會成為卡索尼裝飾主題,因為場面熱鬧富有節日氣息,再者競技性質可與「愛情的勝利」有所連結,簡直唯美浪漫,又富有中世紀騎士救美精神,完全符合婚禮所該具備特質。
巴特,這也只是僅供聯想而已。文藝復興時期的權貴婚姻向來是家族勢力結盟重要手段,一切以雙方利益為優先考量。要不然,愛情是什麼,可以吃嗎?
這件卡索裝飾兩兩相對的老鷹圖樣,兩側分別是代表聯姻家庭的盾牌,側面飾有百合花圖案。如浮雕般凸起的效果是使用模具在木質底座上疊上石膏製成模型,然後再鍍上金箔。
製作時間為15世紀前期,委託人應是新娘家庭,可見人家娘家財大氣粗的程度。
《卡索》(Cassone)
Italian (Tuscany, Florence or Siena),ca. 1425-50
Pinewood and poplar, gesso, partly gilded, form molded, and painted.
H. 51.4 cm, W. 149.2 cm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source:The Met,public domain
炫富專用卡索尼
精雕細琢,做工如此講究,想也知道卡索尼是富裕階層專屬家具,因為造價昂貴,通常也是豪宅裡身價最高的物品之一。
卡索尼通常是兩件成對或三件一組,起初是由新娘家訂製,用來運送嫁妝,裏頭放置她未來在夫家所需的許多物品:新婚禮服、有著精緻刺繡和花邊的亞麻床單、其他昂貴衣物和珠寶首飾等貴重物件。從某個角度看來,除了新娘本身,卡索尼和內容物也是新娘父母對婚禮所提供的貢獻。
15世紀中期之後,卡索尼轉由新郎訂購,成為婚禮遊行中,由女方父親和家人陪伴著她,明晃晃走過街頭巷尾,供百姓瞻仰,藉以炫耀權勢的工具。新郎為婚禮添置的行頭當然不只卡索尼,其他還會有家族宮殿房間內所需家具,以及一些裝飾用畫作。
當時上層階級對於卡索尼的大量需求,都為畫家和工匠提供發揮專業、一展長才和養家餬口,甚至累積財富與聲名的重要機會。導致整個15世紀,幾乎每家義大利作坊都會承接製造和裝飾卡索尼。
佛羅倫斯畫家托馬索(Apollonio di Giovanni di Tomaso,c.1415-1465)就因為專門裝飾卡索尼,作坊規模盛大,事業興盛又成功,與另一位畫家兼木匠傑博蒂(Marco del Buono Giamberti,1402-1489)合作期間,至少接受170件卡索尼委託案。
以每件卡索的複雜打造過程看來,可以想像這兩位畫家的作坊肯定人手眾多,分工詳細,才能依約完成眾多作品,不至於耽誤權貴新人們的終身大事。何況即使是著名畫家,也會接受家具裝飾委託案,例如波堤且利(Sandro Botticelli,1445-1510)正是如此。
然而這種任務,達文西就做不來了,畢竟他的創作是出了名地既任性龜速又時常分心,很可能新人已經兩相仳離,結果卡索尚在難產中。
讓人害羞的卡索尼
做為婚禮家具,卡索尼有其私密的一面。它們通常被放在婚床的床腳,不僅外觀精緻講究,一打開內部也不馬虎,不過內容可就大不同了。
文藝復興時期女性地位低落,所受教育相當有限,即便是貴族女子,人生最重要任務不過是締造家族聯盟,以及孕育子嗣傳宗接代。
這等重責大任,自然會透過重要的婚禮家具再度傳達;再者當時普遍認為,已婚女性需置身於美麗並帶點刺激效果的藝術品中,才容易受孕,懷上漂亮的孩子,當然最好是擔當發揚家族大任的男孩。因此許多卡索尼內側通常裝飾著令人害羞,足以挑起情慾的斜躺裸體人像。
喬萬尼・迪・塞爾・喬萬尼・圭迪(Giovanni di Ser Giovanni Guidi,1406-1486),暱稱「史凱傑」(Scheggia),是文藝復興早期著名畫家馬薩喬(又稱馬薩息歐,Masaccio,1401-1428)的弟弟,享有當時少見的80歲高齡,作品主要是描繪聖母子的私人奉獻小型面板,以及家具鑲板繪畫。
這對由史凱傑所繪製的卡索尼內側分別繪有斜躺的裸體女子和男子,擺明是用來增進新婚夫妻閨房情趣,促進生育率。此類女性形象也是提香(Titian)和喬爾喬內(Giorgione)後來從事裸體維納斯主題的重要啟發。
除此之外,卡索尼內裡還會採用帶有隱喻效果的圖像,例如象徵多子多孫與生育能力的石榴。
如此一來,這些太太每回就寢前換下衣服,打開卡索尼頂蓋放置衣物時,總會見到石榴,或是讓人臉紅心跳的裸體男女,也會時時被提醒自己得努力為夫家繁衍子嗣的責任。
15 世紀佛羅倫斯所有富裕夫妻都會擁有精美的彩繪卡索尼,用來盛裝衣服和配飾。新婚之日,這些卡索尼由一隊人抬著,從新娘娘家運到夫家,安放在寢室。
卡索尼的正面通常裝飾有非宗教圖案,例如歷史、神話故事或當代事件。
這個卡索正面面板描繪的故事是關於羅馬人綁架鄰近部落薩賓(Sabines)婦女作為妻子,但心有不甘的薩賓人試圖奪回部族女人。薩賓婦女由手持兩把劍的薩賓公主赫西利亞(Hersilia)帶領,站在羅馬城門內,她的父親薩賓國王塔蒂烏斯(Tatius)和丈夫:羅馬第一任國王羅穆盧斯(Romulus)雙雙跪下以締造和平。
雖然劫掠婦女的行為非常不可取,然而這種締結關係也呼應了婚禮結合的本質。圭迪以他細密畫藝和大量金箔呈現閃耀動人效果。
但是一打開卡索又是另一番世界。為了營造新婚夫妻閨房情趣以促進生育率,卡索內側時常繪有令人害羞,足以挑起情慾的斜躺裸體人像。這是一位裸女。
這對卡索尼來自喬萬尼・迪・塞爾・喬萬尼・圭迪,暱稱「史凱傑」(Scheggia),文藝復興早期著名畫家馬薩喬(Masaccio,1401-1428)的弟弟。
《婚禮櫃(儲物箱)。所謂的卡索》(Nuptual Chest (Storage Chest). So-called "Cassone)
Giovanni di Ser Giovanni Guidi,1450 -1475
Tempera on Wood,41.5cm (h) x 165cm (w)
source:open@smk.dk,free to use
卡索尼通常是兩件成對或三件一組,這件卡索與上一件卡索剛好是一對。
前方面板上的繪畫依舊講述羅馬人與薩賓人兩方聯姻的故事。羅馬第一任國王羅穆盧斯(Romulus)和薩賓國王塔蒂烏斯(Tatius)雙方和解進入羅馬
巴特,婚姻和生育是兩個人的事,因此卡索尼內側面板裝飾當藍不會只有裸女圖像。
這裡畫著一位僅用小小白色亞麻布遮掩重點部位的青年。人家不但有一頭時髦飛揚的茂密金髮,還有來勢洶洶二頭肌和胸肌。想來初解人事的新嫁娘應該也會覺得看來很可口(挑眉
《婚禮櫃(儲物箱)。所謂的卡索》(Nuptual Chest (Storage Chest). So-called "Cassone)
Giovanni di Ser Giovanni Guidi,1450 -1475
Tempera on Wood,42cm (h) x 165cm (w)
source:open@smk.dk,free to use
文藝復興貴婦的重責大任
現存於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帶有征服特拉比松彩繪前板的卡索》(Cassone with painted front panel depicting the Conquest of Trebizond,after c. 1461)據推估可能來自古老高貴的佛羅倫斯斯特羅齊(Strozzi)家族,呈獻土耳其特拉比松(Trebizond,今稱Trabzon)城前,奧圖曼和拜占庭兩大帝國軍隊對戰的場面。君士坦丁堡正位於左上方。
這件卡索內側和後方面板就裝飾著石榴圖樣,內裡更是採用金屬織線與雙層天鵝絨。奢華材質更能映襯卡索內裝物品的昂貴價值。
美則美矣,然而對文藝復興時期的貴婦來說肯定是現代女性難以想像的無形壓力。
從這個角度看來,卡索尼不只是精美工藝品,同時體現文藝復興時期社會文化、當代女性所被賦予的期望和角色,以及關於生育能力的焦慮。
古人生活真是一點都不輕鬆。
現存於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帶有征服特拉比松彩繪前板的卡索》
內側和後方面板就裝飾著石榴圖樣
《帶有征服特拉比松彩繪前板的卡索》(Cassone with painted front panel depicting the Conquest of Trebizond)
Attributed to workshop of Apollonio di Giovanni di Tomaso Italian
and workshop of Marco del Buono Giamberti
after c. 1461
Poplar wood, linen, polychromed and gilded gesso with panel painted in tempera and gold
100.3 x 195.6 x 83.5 cm,38.7 x 125.7 cm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source:The Met,public dom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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