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顏色較深那塊,也是荷蘭特產埃丹起司(Edam)。還有個方形綿羊奶起司就放在高達起司上頭。最頂端,再疊上東方瓷盤,裡頭裝著一杓一杓刮下來,黃澄澄的奶油。每樣看起來都讓人飢腸轆轆流口水。
要是加上擺在起司前方的麵包,然後搭配伊比利火腿,以及牛奶、咖啡、奶茶或豆漿(?),就是一頓豐盛的早餐了啊。17世紀的人們生活真是享受,很羨慕吼?
這幅《有起司、朝鮮薊和櫻桃的靜物》(Still Life with Cheeses, Artichoke, and Cherries)是17世紀法蘭德斯著名女畫家克拉拉・彼得絲(Clara Peeters,c. 1587-after 1636)的作品。
《有起司、朝鮮薊和櫻桃的靜物》(Still Life with Cheeses, Artichoke, and Cherries)
Clara Peeters,c.1625
oil on wood,33.34 × 46.67 cm
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
source:LACMA
人生如謎的靜物畫先驅
儘管從龐貝古城遺跡牆面已經發現描繪食物和器具的「類靜物畫」,然而得到文藝復興時期,靜物畫才成為獨立流派。靜物畫的出現,正好為無法研究裸體的女畫家們提供重要的出路。
彼得絲的出色表現,使得她成為靜物畫先驅,為這個流派奠定基礎,也是荷蘭黃金時代(Golden Age)著重精細寫實,不追求宏大主題的典型藝術形式。
這位專攻靜物畫的女畫家影響力之大,讓她的主張和技藝在荷蘭與德國流傳廣泛,並且擁有固定追隨者,甚至形成一個「彼得絲小圈圈」(circle of Peeters)。話雖如此,如今對於彼得絲的生平了解卻相當有限,目前只知道她1594年在安特衛普受洗,1639年也在那裏結婚,看起來似乎沒有加入安特衛普畫家行會。
大約1607-1608年左右,彼得絲開始創作食物主題的小尺寸油畫,當時她年僅20歲。那些極度寫實的描繪,已經充分展現個人出色技藝,而且得以判斷她可能曾經接受大師級畫家的訓練。即使沒有留下紀錄,學者們都認為彼得絲應該曾經拜師著名比利時靜物畫家奧西亞斯・貝爾特 (Osias Beert,1580-1624)門下。
精心渲染的美味
在彼得絲的作品中,那些細緻入微的筆觸、優雅單純的色調、精心布置的場景、緊湊平衡的安排、從下往上的低處視角,以及精確捕捉各種物體或堅硬或柔軟的質感,或光滑或粗糙的不同紋理,種種出色能力,都讓畫中靜物閃耀不凡,自帶光芒。
還有,她也是所謂「盛宴式靜物畫」的重要推手。這類型靜物畫內容盛大,除了鮮花、食物和餐具,通常還會加上精緻高腳杯、陶瓷器皿與其他器物,形成更多豐富細節。
巴特,既然是古典靜物畫,案情肯定沒有這麼簡單。彼得絲筆下這些看來豐盛美味的靜物畫自然不會只是畫得像、畫得美而已,其實還蘊含複雜宗教意涵,同時也展現荷蘭貿易興盛的成果。
深層宗教意涵
身處宗教改革之後的年代,又是禁止偶像崇拜的新教盛行地區,甚至在1566年經歷「聖像破壞運動」(Beeldenstorm),比利時和荷蘭的「破壞偶像主義」(iconoclasm),摧毀了許多天主教教堂裡,舊時信徒捐獻用以表示堅定信仰的許多物件和裝飾,例如聖人雕像、祭壇畫、神龕、禮器、木刻版畫…等。
然而虔誠新教徒的宗教情懷總是得有某些寄託方式,靜物畫正是避開偶像禁忌,藉由描繪無生命物體的形式、顏色、質地和構圖,隱喻宗教元素,探索宗教意象的方式之一。
如此,以圓形構圖為主宰的《有起司、朝鮮薊和櫻桃的靜物》所蘊含宗教意義當然不簡單。
盛裝起司的白蠟盤前方桌面上,那塊圓形麵包可用來代表聖餐,一旁三顆晶瑩透亮的櫻桃是另外一個重點。
好好吃,好深奧
櫻桃是代表天堂的水果,在古典繪畫具有崇高地位,與亞當夏娃偷吃的禁果涵義恰恰相反。尤其宗教畫裡的櫻桃象徵伊甸園,紅色如鮮血般的汁液,也意喻耶穌的聖血和受難。這裡的三顆櫻桃意義更偉大,代表聖父、聖子、聖靈具備相同本質的「聖三位一體」。
奶油和起司自古至今都是荷蘭共和國的名產,也都是牛奶的副產品,古人享用這些奶製品的同時,也會基於虔誠信仰引發許多聯想。
例如牛奶意喻生育、母性和基督教福音,奶油和起司則類似牛奶,都有孕育和純淨的涵義,再深入解釋的話,又有貞潔和母性之意。若是奶油和起司在聖母子圖像中出現,還可以引申為聖母以純潔處女之身受孕,誕育並撫養耶穌的神蹟。
另外,從聖經看來,蜂蜜代表耶穌基督的神聖本性,奶油則更具體標識耶穌的人性,同時體現祂的精神美德。
前方有把刀子斜放在左側圓盤上,看來似乎有人正在用餐,這種營造動態,恍若身歷其境的效果,是北方巴洛克靜物畫特色,與西班牙靜物畫肅穆沉靜風格截然不同,也讓我們注意到刀柄處的木桌邊緣有個缺口。這把刀不但同時裁切食物和畫面,更暗喻猶大因為30塊銀錢出賣耶穌的背叛行為。因此幾乎每位畫家創作《最後的晚餐》時,都會幫猶大畫上他的標準配備:一袋銀錢和一把刀。
左側白蠟盤裡裝著被剖開的半顆朝鮮薊和幾顆櫻桃。
這類白蠟盤為鉛錫合金製成,古時一般人家常拿來替代昂貴銀製品,近代因為鉛對人體的危害而大為減少。類似此般光澤閃亮如鏡面般效果,可解釋成虛榮心和慾望,正如強調禁慾苦修的修道院內不會設置鏡子,讓修女和修士減少誘惑,得以專心苦修默禱。
朝鮮薊是夏季特產蔬菜,但卻含有情慾的意味,17世紀之後被當成催情劑。左側有盞精緻雕工的銀製鹽窖,這撮鹽一點都不簡單,反而很神聖。
在宗教符號學裡,鹽代表智慧、學識、謹慎與判斷力,正好平衡朝鮮薊過於縱慾的特質。話說,從17世紀開始,古人便開始將水煮朝鮮薊蘸上鹽巴和黑胡椒之後享用了,如今火烤或水煮,再搭配大蒜蛋黃醬Aioli也是夏日經典美味。
如此繁複的宗教訊息之外,追溯畫面裡的食物產地,便可得知荷蘭共和國的貿易事業有多大。
荷蘭共和國的貿易網絡
朝鮮薊起源自中東,喜愛生長於溫暖氣候,由阿拉伯人帶到西班牙,15世紀時在義大利半島普遍種植;無論朝鮮薊或櫻桃,都是來自地中海鄰近區域的產物。
這也說明由於貿易網絡擴張,荷蘭人民不僅相較歐洲其他地區,生活較為富足,飲食也更加多樣性。只是對於老百姓來說,餐桌上出現各式異國食物當然很美好,但是一個不小心,享受過了頭,又會觸犯過度奢侈的禁忌。
所以,《有起司、朝鮮薊和櫻桃的靜物》除了展現荷蘭的經濟實力,同時也隱含提醒百姓要保持純潔、謹慎生活,避免暴飲暴食奢華度日的警惕。
想來金主應該很滿意這件既可幫他展現財力好好炫富,又能強調他本倫信仰有多麼虔誠的精彩作品。光是高達起司和奶油上頭那些細膩逼真的紋理,真是讓人好想咬一口。
周末可以放鬆吃早餐,說了這麼多,雞蛋瘋狂缺貨,要不然就來吃起司補充營養好惹…
《有起司、朝鮮薊和櫻桃的靜物》(Still Life with Cheeses, Artichoke, and Cherries)
Clara Peeters,c.1625
oil on wood,33.34 × 46.67 cm
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
source:Junie Wang,took at Getty Ce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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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Junie Wang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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