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文藝復興,新古典主義也起自義大利,因之18世紀前期龐貝古城出土,讓時人又重新懷念起古希臘羅馬之美好。這股懷舊考古風潮流傳到法國之後開出燦爛花妍,再擴散至西班牙。
理性講究的新古典主義在國王斐迪南七世(Fernando VII,1784-1833)在位期間曾風行一時,伊莎貝拉女王二世(Isabel II de Borbón,1830-1904)繼位後,西班牙藝術風潮又逐漸轉向浪漫主義的幻想奔放風格。
西班牙浪漫主義畫家中,除了最廣為人知的哥雅(Francisco José de Goya y Lucientes,1746-1828),另外費德里柯.馬德拉索(Federico de Madrazo y Kuntz,1815-1894)結合新古典風采,又開創出浪漫主義格局,可說是19世紀西班牙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肖像畫家。
馬德拉索出身藝術名門,他的父親老馬德拉索( José de Madrazo,1781-1859)為西班牙極富影響力的新古典主義畫家,是法國新古典主義大師大衛(Jacques-Louis David,1748-1825)第一位西班牙弟子,也與大衛追隨者-另一位新古典代表人物安格爾(Jean Auguste Dominique Ingres,1780-1867)交好,並效力於西班牙國王,成為王室相當倚重的宮廷畫家。
老馬德拉索是新古典大師大衛首位西班牙弟子,這幅畫也很〝大衛〞。畫中人物服飾相當考究,動作節制含蓄,如同古典雕像般靜止,凝聚莊嚴美感。
《維里亞特之死》描述西元前二世紀,羅馬人殘暴統治伊比利半島,維里亞特帶兵起義,勢力之大讓羅馬不得不屈服。但後來羅馬人背棄盟約,派人暗殺維里亞特。這故事是19世紀西班牙繪畫重要主題,老馬德拉索以戲劇化手法表現得相當精彩→有此高徒,大衛應該覺得很安慰。
《維里亞特之死》(The Death of Viriatus, Chief of the Lusitanians)
José de Madrazo,1807
oil on canvas,307 x 462 cm,Museo del Prado
source:wiki,public domain
事實上馬德拉索父子倆皆曾擔任過普拉多美術館館長(Director of the Prado Museum,1838–1857、1860-1868),後人也成為知名畫家,馬德拉索一家可說是西班牙藝術圈影響力最巨大的家族之一。
馬德拉索1815年出生於羅馬,當時他的父親正待在羅馬,受雇於西班牙流亡君主卡洛斯四世(Carlos IV,1748-1819)。4年之後,卡洛斯四世去世,老馬德拉索舉家遷回馬德里,繼續為新國王斐迪南七世效力。
馬德拉索自小便展露驚人才華,畫家老爹的餘蔭對他的天分來說僅是錦上添花。16歲那年,馬德拉索便以年少之姿進入聖費爾南多藝術學院就讀(Real Academia de Bellas Artes de San Fernando),並且開始為宮廷服務。以後他在1866至1894年間會成為該學院院長,再過數十年,畢卡索和達利都會來學院報到。
只有待在西班牙,對一個畫家的學習歷程還不夠完整,馬德拉索追隨父親腳步,1833年啟程前往巴黎,在那裡度過數年時光。此後不但獲得官方沙龍肯定,也接下委託案,為凡爾賽宮Galerie des Batailles繪製《布庸的高佛瑞成為耶路撒冷國王》(Godfrey of Bouillon Proclaimed King of Jerusalem)。此時他的作品已融合法國藝術風格和西班牙品味。
1842年,馬德拉索學成歸國回到馬德里,隨即成為王室肖像畫家。雖然老爹肯定暗中推了一把,但是馬德拉索自己很爭氣,為王后、貴族和資產階級所繪製的肖像大受歡迎,訂單應接不暇,奠定他此後在西班牙藝壇的重要地位。由此可見,人家並非只是靠爸一族。
馬德拉索擅於在肖像畫中將人物形象理想化卻又不至於使個人特質失真,可以說是內建最高等級的美顏程式。因為要做到這種程度,多一分則太假,少一分又不夠力,琢磨進退之間都考驗畫家能耐,加上捕捉細節和描繪服裝質感的高超技巧,也難怪馬德拉索的肖像作品始終是當代西班牙名流最愛。
由於長期領導普拉多美術館(當年為馬德里美術館Museo de Madrid)和聖費爾南多藝術學院,多年從事教學以及甚至跨界政壇擔任參議員,都讓馬德拉索無論在西班牙或是全歐洲的藝術成就和影響力都相當驚人。
不同於父親全然新古典,馬德拉索待在巴黎時,透過老爹人脈結識新古典大師安格爾,並曾定居羅馬數年,在當時歐洲最重要的兩個藝術之都完成他的藝術訓練。因此馬德拉索發展出自己的獨特肖像畫風格,既有新古典優雅嚴謹特質:準確造型、精細線條、巧妙明暗和色彩對比;但更傾向浪漫主義情感表現:刻劃出肖像人物自我特性,洋溢感情並引發想像。
這幅《維爾切斯伯爵夫人》(Amalia de Llano y Dotres, Countess of Vilches,1853)便是馬德拉索已然發展出成熟風格時所作,也是他最具代表性作品之一。或者,以畫中人的花容月貌綽約風姿,我們可以稱她為〝普拉多第一美人〞。
《維爾切斯伯爵夫人》主角-亞曼尼雅・德・拉諾(Amalia de Llano,1822-1874)17歲時嫁給維爾切斯伯爵(Gonzalo Vilches y Parga ,1808–1879)成為伯爵夫人;頂著貴族頭銜,拉諾還是一位作家,曾出版過幾部小說,此外,她的騎術精湛,也與藝術家交情匪淺。
畫中的她坐在一張裝飾講究形制精美的扶手椅上,明豔身影照亮了陰暗房間。這相當吸引人的肖像畫有別於西班牙低調壓抑的傳統,流露出明顯的法國氣息,顯然是受到新古典主義巨匠安格爾影響。
馬德拉索特地強調伯爵夫人的青春剔透以及她的美麗容顏,當時她約莫32歲。
照理說32歲在那個醫美尚未出現的年代,已經不是年華最盛的時期,但看伯爵夫人那泛著瀲灩水光的雙眸隱含笑意,如此誘人不禁傾倒,而膠原蛋白新鮮豐沛,飽滿澎潤的蘋果肌洋溢著嬌豔甜美;還有那如瓷器般細膩光滑的肌膚,都讓人無法轉移視線。
由此證明,跟畫家交情良好真的很重要。(喂~)
優雅、隨意且性感,這位伯爵夫人是普拉多美術館19世紀收藏中最精彩畫作之一,也是西班牙浪漫主義最傑出的肖像畫家-馬德拉索代表作,封她為〝普拉多第一美人〞都不為過。
那甜美盈潤的笑容和晶瑩細緻的肌膚,簡直傾倒眾生~
《維爾切斯伯爵夫人》(Amalia de Llano y Dotres, Countess of Vilches)
Federico de Madrazo y Kuntz,1853
oil on unlined canvas,126 x 89 cm,Museo del Prado
source:wiki,public domain
對於這位伯爵夫人,我們知道的故事不多,但從她婚後不到3年便誕下子嗣,完成孕育爵位繼承人之大任,還能自在寫作出版小說,再透過馬德拉索的細膩描摹,大概也看得出這是位養尊處優,生活過得有滋有味的貴夫人。
馬德拉索精細描摹衣著上頭蕾絲細小摺邊,成功表現出輕薄織物質感,這是他的拿手絕活。當時現代縫紉機剛問世沒多久,因為借助機器製作效率,才能為服裝點綴更多花樣。另外如露肩剪裁與顯而易見的群撐架( crinoline)設計,也都是時尚中心法蘭西第二帝國時期最新時尚。從法王路易十四的年代開始,法國便成為時尚中心,這一身法式優雅更顯德夫人時髦可人光彩明豔。
不同於正經八百的肖像畫,伯爵夫人的頭部稍微傾斜,右手輕抵下巴,左手拿著精緻羽扇,扇柄材質應是黑檀木,有點慵懶又自在的姿勢都增強了感官效果。
精準線條和精美色感,尤其是甜美呈現女性形象,以及入微傳達了服飾細節,讓馬德拉索成為王室御用畫家,並且廣受馬德里上流社會歡迎。這位身具強大美顏功能的西班牙宮廷肖像畫家如今留下600多件肖像作品,讓後世得以揣想19世紀西班牙權貴的曾經風光。
儘管安格爾曾被浪漫主義大師-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x,1798-1863)嘲笑盲目遵從傳統學院標準,將製圖技術看得比藝術本身來得重要,甚至嘲笑他連畫布背面都還要精雕細琢一番,但無法否認,新古典主義確實代表了藝術史上重要的一頁。而馬德拉索結合新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的精彩成果,也是有目共睹,雖然他多數時候被歸類於浪漫主義肖像畫家,不過新古典的細膩講究在作品中卻不可少。
在我看來,爭論新古典主義的形制講究或浪漫主義揮灑色彩活力孰優孰劣並沒有那麼重要,藝術風格更無法清楚斷代定論;分析、推敲並細細感受,或許才是藝術欣賞之樂趣,〝普拉多第一美人〞《維爾切斯伯爵夫人》就說明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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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多美術館館長傑作
圖片來源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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